第七十九章 大婚(下) (第2/2页)
这一桌的四个人,姜承枭都不认识,因此见礼之后,双方随意客套一番便作罢。倒是魏植饶有兴趣的与姜承枭聊了一些。
“魏三先生似乎对世子颇为亲善。”窦璋笑着道。
看着姜承枭离去的背影,魏植饮了一杯,言道:“世子可不是普通人,能从虎狼之地逃脱,单这份胆色就不同寻常。”
闻言,窦璋与独孤罗似有所思。
随后,赵王又带着他去拜访了几桌朝中重臣,这才放他离去。几桌子喝下来,他也饮了十几杯,纵然这些米酒度数不高,他的脸上也有些飘红。
不过,他知道自己的战斗还没有结束,因为还有最后一战需要解决。最后一桌都是贵胄二代子弟,一群狐朋狗友,这些家伙绝不会轻易放过他。
来到偏院,一桌二十多人聚在一起吆三喝四,因为室内放置着几只火盆,加之他们又饮了酒,温度较高,灼热不已,进而个个褪衣解裳,形骸放浪不羁,哪有半点贵胄子弟的模样。见姜承枭出现,二代们顿时嚷嚷着要将他灌醉,今夜要让他无法洞房。
大晋没有闹洞房的习俗,倒是有“听洞房”的恶趣味,简单来说就是听墙角。
“要让本世子无法洞房,那也得看各位的本事!”姜承枭豪迈一笑,端起酒盏与他们拼起来。
这门亲事非他所愿,他本不想邀请这些狐朋狗友,但是为了面子,还是给他们送去了请帖。这不,窦春,宇文化及兄弟,魏氏兄弟,于氏子弟,侯莫陈氏子弟,郑如意,虞庆则,还有其他一些二代都在场。
公式化的笑容他已经不排斥了,纵然这些人中唯有郑如意与虞庆则是他好友,但为了面子,他也得好好招待其他人。
这一喝就是一天,一直到夜色降临,才慢慢散了酒席。姜承枭亲自将一个个被他喝吐的二代子弟送上马车,笑吟吟的挥手告别。
他身体没问题了,喝酒自然不在话下,更重要的是这米酒的度数实在一般,加之还有郑如意与虞庆则从旁协助,喝趴下这些酒色二代不成问题。
尽管如此,他也是弄的一身酒气,胃里面翻腾不已。在南霁云的搀扶下去了净室,吐了个干干净净才觉着心里面舒服了些。随后又用清水洗了把脸,又让仆妇等打了热水,美滋滋的泡了一会儿,这才换上衣裳去了新婚阁楼。
停在阁楼前,雪花落在他的脸颊上,似乎清醒了一些,一股凉意从皮肤渗入体内。
“唉~”
莫名的叹息一声,迈开步伐推门进了寝阁。室内暖洋洋的,牛油蜡烛照得灯火通明,装饰的十分喜庆,屏风之后隐隐约约可见一道身影端坐榻上。
“请新郎坐床。”屏风里传来丫鬟佩儿声音。
寝阁分为内外两室,内室铺有床,一名小童端着合卺酒,站在外帐,伴娘和陪嫁丫鬟立在新娘两侧,小童则将新郎请入,众人都退下。
事已至此,他也只能洒脱一笑,脱了靴子,上了床榻,与长孙清漪面对而坐。
此时,二人对坐,男西女东,意以阴阳交会有渐,小童端着合卺酒上前,小声道:“请新人共饮合卺”
合卺酒不是交杯酒,是将匏瓜一切为二,里面盛酒,匏瓜味苦,所以必然是苦酒,夫妻共饮合卺酒,不但象征夫妻合二为一,永结同好,而且也含有让新郎新娘同甘共苦的深意。
在丫鬟与小童的帮助下,姜承枭与长孙清漪各怀心思的饮了合卺酒。
做罢,丫鬟们放下百子帐,郑氏步入寝阁,走到塌前,看了一眼床榻上相对而坐的新人,微微一笑,而后双手合十,嘴中喃喃念诵:“今夜吉辰,长孙氏女与姜氏儿喜结良缘,伏愿成纳之后,千秋万岁,保守古昌,五男三女,奴婢成行,男愿为卿相,女尽嫁公王,从兹咒愿已后,夫妻白头偕老,永不言负。”
念诵结束之后,郑氏带着丫鬟仆妇离开,小童和唱:“请新人歇息。”
言罢,便随着陪嫁丫鬟佩儿离去。随着门“咚”的一声轻轻关上,寝阁瞬间安静无声。
长孙清漪此刻无比紧张,又无比纠结,一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浑身燥热羞臊难安。
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,姜承枭并没有做什么,只是安静的看着她。百子帐是一种纱帐,外面的蜡烛光线轻而易举的渗透进来,加之长孙清漪此刻并没有团扇或者轻纱掩面,所以他能够完完全全的看清楚长孙清漪容貌。
此刻长孙清漪容颜绝美,胸脯饱满,腰肢纤细,垂首团花形的凤冠,优美的娇躯玉体,身着浅玄色的罗衣长裙,晶莹的肌肤在烛光散射下熠熠生辉,她低垂臻首,俏脸微红,宛如一朵含苞的花蕾幽香绽放。
她的美与尉迟炽繁不同,尉迟炽繁三庭五眼饱满,端庄俏丽。长孙清漪像是莲花,容貌精致,身材欣长苗条。其眉心的钿花更是让她此刻平添了几分妩媚,人都说成婚时的女人是其一生最美的时刻,姜承枭觉得有点儿道理。
“难怪李安民如此痴迷你。”安静了好一会儿,姜承枭突然说出一句话。
长孙清漪原本还在惴惴不安的想着他会如何对自己,在安静了如此长的时间之后,没想到自己听到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如遭雷击。
仿佛被抽掉了灵魂,长孙清漪藏在衣袖中的手,微微颤动起来。
百子帐被掀开,姜承枭穿上靴子走到桌案边跪下,桌案上放着器皿,里面装着从岭南郡运过来的新鲜瓜果。他从里面拿了一个橘子出来剥开,丢了一瓣进嘴中。
喝酒喝了一天,他此刻腹内空空有些难受。
寝阁真的很安静,似乎能听得见外面的声音。说了那一句话之后,他便没有再理会过呆坐床榻上的长孙氏,而是默默吃了一个橘子,脑子想了一些事情。两个新婚的新人,之间的气氛没有暧昧,只有生冷。
似乎,外面的雪花也飘进了他们二人心中。
可能是由于太安静,他忽然听见了寝阁外面似乎有些动静。便起身打开门,走出去。听见门开的声音,长孙清漪心脏跳漏一拍,清澈的眼眸流下两行清泪,此刻她显得娇弱怜人。
“小主人,请歇息。”
寝阁外面站着两名蒙面,身穿黑甲,腰携弯刀的侍卫。姜承枭可以确定,他从未见过这两人。
“你们是谁?霁云呢?”
其中一名摇摇头,“他已经下去休息了,小主人不要为难我们。主人下了死命令,今夜您绝不能离开寝阁,还请不要为难我等。”
听闻他的话,姜承枭明白,他们是赵王派遣过来的。赵王想的还真多,怕自己逃出去,让新娘独守空闺吗。
“若我一定要走呢?”
黑甲侍卫沉默片刻,而后道:“若小主人一定要走,请杀了我们。”说罢,他拔出弯刀,双手奉上。
姜承枭眯了眯眼,打量着弯刀,这种刀具十分罕见,并不是大晋军中通用的横刀。
他们究竟是谁?
看了他一眼,姜承枭道:“我不会为难你们,刚刚听闻外面有动静,这才出来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听墙角。”
黑甲侍卫道:“应该是小郡主。”
乐平?
姜承枭一怔,而后露出一丝无奈,随后也没有再管他们,转身进了寝阁重新合上门。
走到窗边,他果然发现一个身影,没好气道:“乐平,你若再不回去,我可告诉阿娘了。”
外面的影子一动,随后响起匆匆的脚步声。
姜承枭摇摇头,端着一座烛台,转身走到外室,跪坐在桌案后边,将烛台放下,又拿出白纸平铺,提起笔,蘸点墨水,开始抄写清心咒。
良辰美景,洞房花烛夜,他却只能苦逼的抄写着清心咒,真是讽刺。
他对长孙氏提不起多大的恨意,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与她其实没有多大关系,不管是定亲还是后来秋猎被袭击。
他之所以不愿意洞房,也不是因为与尉迟炽繁的约定。而是觉得……排斥!
是的,他姜承枭不是正人君子,也荤腥不忌,连姜义成的老婆他都能笑而收纳,更何况长孙氏。
之所以排斥,则是因为长孙氏心里有别的男人。初见时,大林寺那一幕他忘不掉,一想起自己枕边人心里面住着另一个男人,他就有些火大。
此时,忽然响起脚步声。长孙清漪双手置于腹部,婚服长长的下摆拖在地上,款款而来,走到他五步距离,俯身拜下。
他停下笔,蹙眉看着长孙清漪,“你是个聪明人,应该明白我的意思。你放心好了,我不会虐待你,老老实实做好你的琅琊郡公夫人就行。其他的,不是你该思考的。”
“事情发展到现在,不管换成谁,心中都有难以抹除的疙瘩。你不妨换位思考,将我换成李安民,他会如何做。你也别和我说你与李安民是清白的,这一点我相信,但是,你与他之间的情愫总不是假的吧,我也不相信你已经忘掉了他。”
长孙清漪张了张殷桃小口,发现自己居然无言反对。
“你和他之间的感情总不能是假的吧……我不信你忘掉了他……”
这两句话说的长孙氏哑口无言,因为这是事实。
姜承枭叹息一声,思来想去,他若是将整件事都归于长孙氏的错,那就太蠢了。
长孙清漪轻咬红唇,倔强道:“清漪知道,不管妾身如何辩解,夫君始终无法释怀当日之事。只是妾身既然嫁作姜氏妇,定然不会做出有辱姜氏之事。还请夫君莫要视妾身如无物,请夫君怜惜。”
话说完,她绝美的脸颊流下两行清泪。眸子直视他,丝毫不愿意退却。
“何必呢。”
过了许久,姜承枭叹息一声,“你我之间距离太远,相敬如宾不好么。”
或许是他恶意揣测,但是他很难相信长孙氏已经忘记了李安民。自己合法的妻子心中有另外一个男人,是个男人都会觉得心中别扭。
“夫君,你要妾身如何证明?”长孙清漪心痛欲绝的问他。
她不是荡妇,绝不愿意自己夫君如此揣测自己。
证明?
难不成把你心挖出来看看?
看着长孙清漪一脸倔强的模样,他心想,今夜明明是良辰却要变成刑场。如果不能给她一个解释,这女人会不会自戕证明自己?
她如果死了……事情就麻烦了。大婚之夜逼死她,长孙晟会不会暴怒之下一箭射死自己,赵王与皇帝那边又该如何交代?
一念至此,他觉得以这个女人的倔强完全有可能。毕竟,她明明知道这些,却仍然要问他。
“清漪,好名字,应该是取自诗经魏风伐檀那一篇吧。”姜承枭放下笔,起身边走边道:“河水清且涟漪,我说的没错吧。”
他蹲下身子,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清泪。如此近的距离,长孙清漪不由脸颊红晕,羞涩低首。
“请夫君言明,要妾身如何证明自己,妾身一定向夫君证明。”她虽然羞涩,却仍旧不愿意放弃。
姜承枭笑了笑,“我也不知道,你给我些时间吧,也给你自己一些时间。若是不能想清楚,你我之间难以一心。”
闻言,长孙清漪道:“夫君,妾身之前与李家公子确有情愫,妾身无法否定。但是,请夫君相信,妾身现在是姜氏妇,必当事事以夫君为主,还请夫君相信妾身。”
她顿了顿,接着梗咽道:“妾身知道,夫君心中无法释怀妾身与李家公子之间的过往,妾身也不知如何做才能证明自己已经忘掉了他,如果夫君有办法,请夫君告知。”
美人垂泪,姜承枭没有欣赏的意思,只觉得有些厌烦,偏头道:“我不是说了吗,给彼此时间吧,日后再说。”
要不是怕你自尽,他又怎么愿意这样说话。